2025年5月12日下午，由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学伦理学与政治哲学研究中心联合主办的“品读”系列讲座第三季·诗与哲学第三讲在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燕南园56号）顺利举行。本次讲座由北京大学哲学系副主任、长聘副教授孟庆楠教授主讲、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暨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主任朱良志教授主持。北京大学人文讲席教授陈鼓应先生、北京大学哲学系长聘副教授宁晓萌教授、北京大学哲学系长聘副教授陈斯一教授、北京大学哲学系助理教授欧阳霄教授出席了本次讲座并参与对谈。来自校内外的数十位师生围绕相关主题展开了热烈讨论。
孟庆楠老师本次讲座的主题是“《诗》无隐志—《诗》的经典化进程中对经典特质的凝练，讲座分为《诗》的早期演变、经典谱系的扩充与意义的分化以及《诗》言志的经典意义三个部分。孟老师开篇明义，他指出在《诗》的早期经典化进程当中，不同身份和不同角色的传承者、解释者一直在不断地塑造着《诗》作为经典的意义，本次讲座也将围绕《诗》作为经典如何在早期形成过程中不断获得呈现这一核心议题展开。
在讲座的第一部分，孟老师梳理了《诗》的早期演变，将其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西周到春秋中期，这是《诗》的“王官学”阶段，主要特征为《诗》的成书与经典化。第二个阶段为从春秋后期到西汉早期，这是《诗》的“诸子学”阶段，这一阶段的主要特征为《诗》的儒家化。第三个阶段为西汉武帝以后，这一时期《诗》又重新回到“王官学”阶段，具体体现为《诗》的官学化。“王官学”主要体现为学术与权力的统一、治教无二、官师合一。而“诸子学”主要体现为学术与权力之间的双向选择。
在第一个阶段即《诗》的成书和经典化阶段，《诗》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内不断被创作、汇集和筛选，这个过程是在周礼的约束之中完成的，这个阶段完成对《诗》的经典化塑造的主体为王官。随着诗歌的结集也不断进行着文本的塑造和意义的塑造。文本的塑造主要包含诗歌作品的创作、积累、编辑与传承，而意义的塑造则包含着原初意义的裁度、转换与统一性的塑造。同时，《诗》并不只是一种文字化的经典，《诗》还通过歌诗和赋诗等形式始终处于礼乐活动的应用中。《左传·僖公二十七年》中的材料可以证明，《诗》在当时已经具有“德义之府”的经典地位。第二阶段是《诗》的儒家化阶段，在礼乐废、诗书缺的情况下，儒家成为了经典之学的主要继承者，并通过对经典文本的整理、传承与讲习，为《诗》赋予了新的意义。儒家对《诗》的经典意义的再塑造，体现了《诗》固有的思想元素与儒家理论的结合。第三个阶段中《诗》重新成为王官学。随着汉武帝独尊儒术以及五经博士的设立，时人结合新的统一王朝的政治诉求对《诗》的意义进行了重新的塑造。孟老师引用《汉书·董仲舒传》《汉书·武帝纪》《汉书·儒林传》等史料中的文本对此观点进行论证。
在讲座的第二部分，孟老师聚焦于以《诗》为代表的经典谱系的扩充与意义的分化。
春秋时期《诗》《书》《礼》《乐》并举，《易》《春秋》并没有进入经典谱系。到了战国时期，经典体系得以扩充，《易》《春秋》逐渐加入经典谱系。孟老师援引《郭店楚简》以及《荀子·儒效》《庄子·天下》中的文本对此进行说明。
讲座的第三部分即“《诗》言志的经典意义”是本次讲座的重点。孟老师首先讨论了“诗言志”中“志”的涵义，他援引闻一多在《歌与诗》中的讨论以及《尚书·舜典》《诗大序》、上博楚简《诗论》等材料，说明“志”可以泛指人内在于心的各种情感、志意。而正如“诗言志”及上博楚简“诗无隐（吝）志”说所表达的，《诗》的特点就在于对诗人内心情感、志意没有隐藏、真诚不欺的表达。而内心世界的真实呈现，对于儒家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儒家理论的突破方向即在于为外在的道德、秩序寻找人心、人性之中的依据。情感、志意的真诚表达，成为这一理论建构的基础，因此儒家特别重视《诗》的这一特点。《荀子·大略》中有言:“《国风》之好色也，传曰：‘盈其欲而不愆其止。其诚可比于金石，其声可内于宗庙。’”这里对“诚”的表彰即体现了这一点。
而接下来的问题在于，三百零五首诗篇所表达的情感、志意是复杂多样的，这些内容如何成为道德与秩序建构的素材或依据？事实上，不同类别的诗篇在这一问题上的解释思路是截然不同的。《诗》三百大体可以分为论功颂德之歌、止僻防邪之训和民间歌谣三大类。前两类是乐官直接创作使用的，而第三类则来自于民间，主要为《国风》部分的诗篇。孟老师以《大雅·文王》为例，分析了论功颂德类诗篇对于道德与秩序原则的表彰。《小雅·节南山》则体现了止僻防邪类诗篇通过讽刺、抱怨之辞所带来的警醒。第三类诗歌来源于对民间歌谣的采集，内容庞杂，表达的思想情感也极为丰富。对这类作品的经典化处理，呈现出了不同的方案。《汉书·艺文志》中说：“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这指出王官要通过从民间采集来的歌谣“观风”，即观风俗、知得失，这是民间歌谣成为经典的一个早期的处理方式。而儒家则直面诗篇所呈现的人情，并尝试在道德与秩序原则之下对这些情感做出合礼的约束与安顿。到了汉代，则侧重于阐论诗篇的“风化”之义。通过对诗文内涵的重新解释，确立起某种可以用于王道教化的典范。接下来，孟老师通过讲解《周南·关雎》和《召南·采蘩》两篇作品在不同解释之下的内涵变化，具体说明了诗篇经典化的不同方式。
讲座结束后，陈鼓应先生分享了自己聆听讲座的感受，并深情回忆了自己少年时代在福建客家的生活经历。他以生动的语言描绘了自己所见到的青年男女在山上对唱山歌的场景，这种大胆热烈的对于情感的表达恰恰也是《诗经》中《国风》篇章跨越千年依然能够打动今天的读者的重要原因。陈斯一老师认为，孟老师的本次讲座采取跨学科的研究方法，不是简单的哲学史研究或者文本分析，而是深入中国古代政治思想史的内部肌理，通过对不同文本之间的相互对照和综合运用，得出了富有启发性的结论。《诗》不仅是文学作品，更包含着诸多丰富的面向，对《诗》的讨论也需要回到文明的原初语境，运用不同材料，整合多种学科资源来达到更加深刻的理解。中国的《诗经》和西方的《荷马史诗》在内容上没有可比性，但是在结构性上却有相似之处。这种跨文明的比较也为我们理解中西文明提供了新的启发。随后，欧阳霄老师和来自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的同学还就《乐记》中对于“音”的区分以及《诗经》中怨刺诗如何体现“文质合一”等问题进行提问，孟老师一一作出回应。讲座在热烈的氛围中圆满落幕。
未来，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学伦理学与政治哲学研究中心还将继续推出更多精彩讲座，希望广大师生密切关注、积极参与。
撰稿：张鑫
摄影：唐静怡、马彦茹
